第二十五章

福光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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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剑鹰号”离开迷雾时，离破晓还有几个小时。笼罩着整艘船的雾气骤然消失，仿佛一片帘幕掀开，帘外的群岛赫然眼前。船长薇尼克斯问过卡莉丝塔，判明了方位，知道他们已穿过异常静止的水域，便命船员收回船桨，再次扬帆。

若是夜色漆黑，他们可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驶近福光岛，但眼下夜空万里无云，明月低悬，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。“剑鹰号”穿过几个小岛，岩石嶙嶙的半岛上亮起一座灯塔，随后是一连串灯塔，既像警告，又像导航。“剑鹰号”在灯光的指引下前往海力亚。

当他们绕过最后一个岬角时，海面上荡起钟声，微光闪耀的城市出现在眼前。港口巨塔的光束扫过“剑鹰号”，众人皆沐浴在一片白辉之中，最后，灯光在黑暗的海面上锁定了“剑鹰号”。

他们驶近海港时，一阵呼喊声传来，只见几个身穿长袍的身影从洒满月光的街道上奔来。

佛耶戈站在王后的御辇旁望向海力亚，一面叹道：“太美了。”赫卡里姆接道：“而且毫无防备。”他背对着卡莉丝塔，一边对海力亚人的愚蠢行径大摇其头。卡莉丝塔不禁怒目，心下再次庆幸铁之团没有同行。

“他们会救王后的，对吗？”佛耶戈神情恳切，“我不能失去她，卡莉。”

卡莉丝塔发现身边静得出奇。没有人看向佛耶戈和她，但每个人都在侧耳聆听他们的对话。

卡莉丝塔道：“如果他们能救她，我想他们会的。但无论结果如何，你永远都不会失去她。我们一旦去世，就会前往已逝先灵的所在。而当我们在世时，只要我们仍然思念所爱之人，他们便永远不会真正消失。”

佛耶戈用空洞的声音说道：“如果她离开，我也将随她而去。”卡莉丝塔不免惊恐，嘶声喝道：“别说这种傻话！伊苏尔德不会希望你这样！”

佛耶戈神色凄然，喃喃道：“没有她，我便是行尸一具。一人独活，我连想都不愿想。”

卡莉丝塔握住佛耶戈的手，靠在他身旁说道：“你永远不会孤单。”佛耶戈笑了笑，略微驱走了脸上的一丝阴霾。“忠诚的卡莉，我们在血缘上是叔侄，但在我心里，你既是导师，也是守护我的姐姐。”他的笑容消失，目光黯淡，仿佛浑浊的泥水。“她爱你，你知道的。”

卡莉丝塔轻声道：“我也爱她。”她感觉心如刀割，但痛楚中也怀着希望，只愿佛耶戈最终能接受伊苏尔德的离开。

他垂下头，肩膀也耷拉下来，低声道：“我很失败，对吗？我辜负了所有人。你、父亲、卡玛维亚。我也辜负了她。”

卡莉丝塔正色道：“你身上流着王者的血脉，佛耶戈。你的灵魂已与王者之刃结契！穆清选择了你。这把剑在你身上看到的，是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力量。痛苦与悲伤在所难免，但你不会屈服，将屹立于灰烬与狼藉之上。卡玛维亚也将重获新生。”

佛耶戈看着她的眼睛，缓缓点了点头。

卡莉丝塔道：“坚强点，为了伊苏尔德。”

“我尽力。”

****

“剑鹰号”划破黑暗，驶向海力亚的弧形码头。全城灯火通明。迎接他们的是回荡在水面的钟声和惊呼。身穿长袍的能者和学生们拥上街头。有些人抱着一大堆书籍和珍贵卷轴，惊恐地狂奔，而有些人只是呆呆地看着“剑鹰号”驶近。

“剑鹰号”入港时便已收起船帆，伸出船桨，缓缓接近一个较大的外环港区。伴着阵阵铠甲声，监卫们跑上码头。他们手上也戴了护甲，紧握带刺的长戟，白色坎肩上映着码头边上的无焰灯笼发出的冷光。

卡莉丝塔不知这群监卫是否面对过真正的军队。她觉得不大可能。他们见过的最大场面大概只是酩酊大醉的学生或是争吵闹事的学院。尽管如此，他们手持长戟，形成一堵坚固的墙，刃尖直指正在驶近的“剑鹰号”。

卡莉丝塔感觉到自己亲选的庶军将士也紧张起来，便沉声道：“不可妄动。我们不是来动武的。即便情况有异，我们也是为了保卫陛下。冷静，不可示威。”

“落桨！”薇尼克斯一声令下，船员们立即发力，推动“剑鹰号”向前滑行。

赫卡里姆道：“你说他们没有士兵。”

卡莉丝塔根本不屑于看他，只道：“这些人不是士兵。而且我说的是，他们没有军队。”

赫卡里姆遭她抢白，只得默不作声。卡莉丝塔紧张地瞥向佛耶戈。他傲然站在御辇前的台阶上，俯视着聚集在眼前的监卫。莱卓斯就站在他的下一级台阶上，手扶剑柄。卡莉丝塔祈祷佛耶戈的阴晴不定不会火上添油。

薇尼克斯的几个船员拿着绳索站在船边，警惕地盯着监卫的戟尖。监卫迟疑片刻，却仍然迅速退后三步，让出空间。

薇尼克斯喝道：“你们在等什么，等他们飞吻吗？去把缆绳捆好！船员们慑于船长的怒吼，有几人急忙跳上码头，接住船上水手甩出的绳索，麻利地系在沉重的铁桩上。“剑鹰号”放慢势头，最后停稳在码头边。

一个满脸通红的人爬上了监卫队后面的一个货箱，好看到“剑鹰号”上的众人。卡莉丝塔认出那是巴泰克长老。他还是老样子，好似一只穿着金边长袍的蟾蜍。他一脸鄙夷地瞪视来人。卡莉丝塔又看到其他几位大师也在人群之中。

巴泰克长老吼道：“卡玛维亚人，报上来意！再者，你们是如何穿过圣霭的？”

赫卡里姆吼道：“读书人，不可颐指气使！”“读书人”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，无异于辱骂。他的手也紧握了刀柄，像是在恐吓对方。卡莉丝塔翻了个白眼，心中暗骂。

努尼奥伸手去拍赫卡里姆的手臂，轻轻把他推到一边，朗声道：“海力亚的诸位大师！卡玛维亚国君卡拉·黑伽亚里之佛耶戈·桑提阿如尔·莫拉赫在此！吾王乃王者之刃穆清的持有者、雄狮之后、东方之主，以及冲荡平原之役的胜者！”

这番气势恢宏的致辞完毕，对面毫无动静。卡莉丝塔扫视一眼，只见监卫神色凛冽，巴泰克无动于衷，其他人不是一脸担忧，便是惊恐不定。

佛耶戈站了出来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卡莉丝塔顿时紧张起来，敌意是否会迅速蹿升，全在佛耶戈一念之间。

只见他张开双臂，大大方方地向码头上的人群示以微笑，一面朗声道：“尊敬的大师！我今日来此，全因贵岛贤能举世闻名，只求诸位大师慷慨赐教！”

卡莉丝塔稍稍松了口气。佛耶戈之前的疑虑和阴暗似乎消失了，俨然一位谦谦君子。她祈祷他能继续维持。

“我恳求诸位！我的王后身中剧毒！救救她吧，求求你们了！我向先灵起誓，各位若能救她，我们便立即离开，永不再返。卡玛维亚将永感大恩。苍天在上，敬请各位垂怜我心爱的王后，她是无辜之人！”

大师们交头接耳，而巴泰克长老一见卡莉丝塔便一脸怒容。他直指着她兴师问罪，怒吼道：“卡玛维亚公主卡莉丝塔，我们礼数周到，尽心款待。你倒好，挟兵执武地出现在我们的海岸上，你就是如此回报我们的？我们已经考虑过你的请求，并且给出了答复，可你却违反议会命令，重返此地！简直毫无廉耻！我们不与失信之人往来。”

卡莉丝塔心下刺痛。巴泰克的一席话让她羞愧难当。但她深吸了一口气，说道：“议会告诉我，如果我将王后带到岛上，或许便能施救。现在我已将王后带到。你们是否仍要拒绝我们？你们真的就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吗？”

巴泰克怒道：“议会已经做出决议！我再问一遍，你们是如何穿过圣霭的？你们用了什么卡玛维亚的诡计巫术？”

卡莉丝塔道：“绝无巫术，也并非诡计。我用了这个。”她高举路石，立即激起一片窃窃私语。“这是岛上之人交给我的。”

巴泰克怒得下颌直抖，吼道：“泰鲁斯。他竟敢做出这等丑行，必将遭到驱逐！”

卡莉丝塔急忙声明：“这块路石并非探索师泰鲁斯所赠，他是无辜的，我这次返回与他毫无瓜葛。”

巴泰克道：“我以海力亚议会的名义，要求你立即交出路石。”

卡莉丝塔道：“这块路石已经助我们穿越圣霭，我即刻奉还。”

“不行。”佛耶戈出声制止。

卡莉丝塔转过身来。佛耶戈正盯着那块石头。她沉声道：“佛耶戈，我们已经不需要它了。”

佛耶戈却道：“不行，我想暂时留着。把它交给努尼奥，卡莉。”

巴泰克长老怒喝道：“你们在考验我们的耐心，卡玛维亚人。”

老咨议官缓缓走到卡莉丝塔身边。

卡莉丝塔嘶声道：“他在做什么？”

努尼奥只能耸肩道：“他在……做他自己。”

佛耶戈命道：“交给他，卡莉。”

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卡莉丝塔身上，但她并没有立即将路石交给努尼奥。

“我可以保证，尊敬的大师。”佛耶戈言辞恳切，声音洪亮，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，“只要诸位能看一看病重的王后，我们就会原物泰归。先灵在上，我向诸位保证，请你们开恩。”他回头瞥了一眼卡莉丝塔。“卡莉，请你，把石头交给努尼奥。”

卡莉丝塔很不自在，但又不想公开逆杵佛耶戈，便极不情愿地将石头递给努尼奥。努尼奥接过，走去呈给佛耶戈。

佛耶戈将路石放入口袋，说道：“安全起见。”

巴泰克长老冷笑道：“你现在是想勒索光眷者？”

佛耶戈道：“不！我是想请求你们大发慈悲！请看看王后，看看你们是否能救她。”他低下身子，跪在了地上，举起双手祈求。

卡莉丝塔见状大惊，赫卡里姆也骇然震怒，甚至连一向刚毅的庶军将士也面面相觑，震惊不已。

佛耶戈道：“卡玛维亚泱泱大国，绵延千载，历代君王从未屈膝。如今我跪地乞求，不是作为一个国君，而是作为一个男人——求你们救救我的妻子，救救我美丽的伊苏尔德。”

监卫们一阵躁动，大师、能者和学生们也相互喁喁私语。这时，又有人陆续前来，码头上一下聚集了数百人。

只听一个女人高呼：“发发慈悲，帮帮他们吧！”

卡莉丝塔认出了这个声音，急忙在人群中搜寻，视线最后落在技师真达卡亚身上。她仍是一头显眼的白发。两人目光相接，她便冲卡莉丝塔眨了眨眼。

在真达卡亚的带动之下，众人陆续加入声援，四面八方都是催促大师们伸出援手的声音。巴泰克皱起眉头，从货箱上走了下来，也可能是被人拽了下来，卡莉丝塔不太确定。另一个大师站了上去，眼睛周围虹光流彩，精致华丽的高帽上挂满几何形状的徽记。她人已暮年，满脸皱纹，头发也早已灰白，两眼周围的纹路尤其清晰，像是一位爱笑之人。她抬起一只枯瘦的手，上面戴满戒指，人群顿时肃静。

“您好，佛耶戈国王陛下。我是玛尔古萨大主教，您的谦逊和诚恳令人感佩。请起。任何人都不必在海力亚下跪，更何况是一国之君。”

佛耶戈站起身来，昂首挺胸。

玛尔古萨道：“我们的国度并非一人做主。我们必须暂时转至他处，召集议会。但我可以保证，我们会在午时之前返回此处。不知国王陛下意下如何？”

佛耶戈毫不客气地点头道：“可以。”

玛尔古萨又道：“另外，请各位在船上静候，以显诚意。我们会派人送上茶点，令各位在等候期问舒适无忧。”

佛耶戈道：“感激不尽，仁慈的女士，我们依言照办。”

大师们转身离开，白甲监卫则原地肃立，收起手中的武器，不再用刃尖对准卡玛维亚人。随后，半数监卫转身回城，另一半则稍稍向后撤离。他们依然保持警惕，但方才的紧张气氛已经有所缓解。

旁观众人之中，有人还留在码头，聚在儿处窃窃私语，但大多数人逐渐散去，回家继续休息，或是去找邻居闲聊。真达卡亚热情地向卡莉丝塔挥了挥手，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。

薇尼克斯溜到卡莉丝塔旁边问道：“那个了不起的模范女性是谁？”

“一个朋友。”

“你竟然瞒着我，公主？这样的朋友怎么能不介绍给我，嗯？”

卡莉丝塔笑道：“有机会的话，我一定会的。”

天际刚刚开始破晓。卡莉丝塔知道自己可能仍然无法平复内心的焦虑，但她忙了大半夜，需要休息。

“我去睡几个小时，有事叫我。”

****

卡莉丝塔走向船舱时才发觉自己已经疲惫不堪。她本想直接回到自己的床上，可想了想还是在转道前去问候麾下将士，安抚他们的情绪，并确保他们已经安顿饱食。她的吊床召唤着她，可当她打开舱门时，却见赫卡里姆和努尼奥佝偻的身影。两人正在里面促膝长谈。卡莉丝塔一进来，将背后的门关上，两人便陷入沉默。

卡莉丝塔警惕地问道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
赫卡里姆答道：“必要的商谈。”努尼奥则显得十分为难。卡莉丝塔抱起两臂道：“解释一下。”

努尼奥道：“老臣也很难过，但我们现在恐怕该考虑如何应对不测了。”

“不测？”

“万一佛耶戈对接下来的事暴跳如雷。万一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治国能力。万一这次努力不能如意，他仍然无法接受王后的离去。”

卡莉丝塔道：“他会接受的。”

赫卡里姆低吼道：“但我们需要早做准备，以防万一。”

卡莉丝塔怒道：“这一开始就是你的主意。现在你这么快就要抛弃你的国君？”

努尼奥道：“在老臣看来，没人能够预测他的反应。小姐，你已经看到卡玛维亚的状况。国家需要有人领导，这样下去，我们撑不过一年。到时整个王国都将衰落，被历史彻底掩埋。你的祖先们创下的基业将全部化作尘土。”

卡莉丝塔知道这并非虚言，只好强压心头怒火。按道理，他们的确应该为最坏的情况做好打算。她有些泄气地问道：“你有什么建议？”

努尼奥道：“理想的情况是，他放弃妄想。我们启程回国，他将履行他的职责，继续统治。不过，在他再次振作起来处理国务之前，许多重任大概都会落到你肩上。可如果他拒绝接受事实，我们可能需要……安抚他。”

赫卡里姆道：“也许该在回国路上把他关进船舱，以免他伤害自己，或是别人。”

“如果我们回到阿洛维德拉后，他仍然无法治国呢？”

赫卡里姆直言道：“那么你来统治。”

努尼奥接道：“你本是王位继承人，庶军对你忠贞不渝，百姓对你也极为爱戴。”

赫卡里姆又道：“你还有铁之团的支持。”

努尼奥道：“你是贤明之人，天生的统治者。如有必行之事，我相信你不会推卸。”

卡莉丝塔冷道：“你们的这番提议只有一个词可以概括，就是‘叛国’。”

赫卡里姆问道：“你真的想袖手旁观，眼睁睁地看着他毁掉一切？看着一个变化无常的君主放任数百年的基业一朝溃灭？”

努尼奥道：“小姐，老臣想到此节，也是心如刀绞。可我们必须早做打算。我对王国的忠心高于对任何个体的追随。我忠于国民，忠于你的祖先，更是忠于你祖父往昔的荣耀。”

“你的忠心却不包括你的国王？”

“如果他放任这一切毁灭，那便不会。”

卡莉丝塔凛然道：“君与国，一体同心。”这是她祖父执政时常常挂在嘴边的座右铭，但现在听来空洞无比。

努尼奥垂首道：“那么我们已然与亡国无异。”

赫卡里姆神情低落，不安地踱步。“我也希望另有出路，可我看不到在哪儿。”

卡莉丝塔道：“史上鲜有国君被强行拉下烁银王座。我会变成一个篡位者。况且我根本就无意为君。”

努尼奥柔声道：“也许恰恰是这一点，会让你成为一位明君。你可以拯救卡玛维亚。”

卡莉丝塔转过身去，掌心用力按住双眼。

努尼奥又道：“只愿先灵庇佑，这一切都不会发生。小姐，你是最了解他的人。也许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。也许他终将走出眼下的疯狂。”

卡莉丝塔仍然背对着他们，只道：“他会的。他必须走出来。”

“先灵保佑，但愿如此。”

赫卡里姆伸出手想要握住卡莉丝塔的手，一面道：“如果他不行，我会陪在你身边，作为丈夫全力支持你，助你治国。”

卡莉丝塔向后一缩，躲开了赫卡里姆的手。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劲，像是虚情假意。也许恰恰是他过于诚恳，让她觉得这不过是伪装而已。她直直地盯着他，像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
不错，他的眼神里有某种东西，他想尽力掩藏却藏不住的热切，一种对于权力的饥渴。她以前曾经瞥见，却没有留心，以为那不过是野心而已。可她现在明白，他的野心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。

卡莉丝塔喘响道：“你想成为国王。我之前怎么会没想到？”

赫卡里姆摇头道：“我只不过是为卡玛维亚着想。”

卡莉丝塔轻声道：“我真是个傻瓜。”

努尼奥提醒道：“小姐……”

卡莉丝塔道：“佛耶戈会恢复的。日后他会再结良缘，还将有许多继承人，而你，赫卡里姆大人，你永远不可能染指烁银王座。”

赫卡里姆沉下脸。“此话未免太过伤人，小姐。”

努尼奥举起手劝道：“两位暂且稍作冷静，以免出言不慎，追悔莫及。”但卡莉丝塔根本不肯作罢。

她嘶声道：“卡玛维亚根本就还没有毁灭，你便如同对待尸体一般开始盘算如何瓜分洗劫，这才叫伤人。”

努尼奥退到了一旁，他知道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。赫卡里姆先是被卡莉丝塔的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，随后便暴跳如雷。

他吼道：“要不是铁之团，卡玛维亚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。”

卡莉丝塔道：“大难当前，你却一心乘人之危，不可饶恕。”

“等我们成婚 ——”

卡莉丝塔大笑出声，随后怒斥道：“我们不可能成婚！我不会与你这种人结为伴侣，现在不会，将来也不会。我当初居然会同意，简直愚不可及。”

赫卡里姆大声咆哮：“就为了那个充任御前侍卫的下等人？你的情人？噢，对了，我知道你俩的事。”

卡莉丝塔挑了挑眉，冷笑道：“我的情人？大人，如果这就是你得到的情报，那还是趁早换个细作吧。虽然莱卓斯胜你万倍，但他从未做过我的情人。”

“我真该留你烂在地牢里。”

“呵，可你要是没有我，就没有资格称王。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将婚事提前了，因为你要的是名正言顺。可现在，你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了。”卡莉丝塔正视怒不可遏的赫卡里姆，将身后的舱门打开。

“你跟那疯王一个样！”赫卡里姆攥紧拳头，怒喝一声。

卡莉丝塔道：“赫卡里姆，你终于露出了真面目。庶军听令！”一瞬间，庶军士兵便围在卡莉丝塔身边，矛尖全部对准赫卡里姆。他瞪着他们，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情。

“你们这帮蠢货竟敢如此放肆，拿武器对着我？”他一面咆哮，一面伸手握剑，“我要你们全都被绞死！”

“不，你没机会了。”说罢，她对士兵们下令，“拿下。”

士兵们向前逼近。赫卡里姆舔了舔嘴唇。他剑术高超，能够判断自己是否有胜算。

他身后的努尼奥说道：“别做傻事，赫卡里姆大人。”

赫卡里姆面目狰狞，像是吃了什么秽物。但他最终还是放开剑柄，举起手来，表示不予反抗。四名士兵立即上前将他擒住。他高大健硕，身披重甲，虽然有意挣扎，庶军士兵却并不手软。

卡莉丝塔道：“我本想看到你好的一面。不错，我知道你有野心，且盛气凌人，但我想要相信你的内心是一个正人君子。但我现在看透了你的真心。你背叛了你的国君，背叛了我，也背叛了卡玛维亚。”

努尼奥向门边走去，绕过士兵，走到卡莉丝塔面前，似乎觉得羞愧难当。卡莉丝塔将他推过一边，让士兵将赫卡里姆带到走廊。

努尼奥道：“请恕罪，殿下。老臣原以为商量对策以防不测乃是明智之举，但说实话，老臣并未发现赫卡里姆大人的野心之大。恐怕老臣也已遭他算计，直到此刻才将他认清，实在有负烁银王座。”

卡莉丝塔道：“被他愚弄的人不止你一个。”

“殿下将如何处置他？”

卡莉丝塔还未来得及回答，只听甲板上传来一声呐喊，一名庶军士兵伸头探入楼梯问叫道：“大师们回来了，将军！”

卡莉丝塔看了一眼擒住赫卡里姆的上兵，朝自己的船舱点头示意，命道：“把他关进里面，门口派人把守，我稍后再来处置。”